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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突然大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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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東城重府大公子,今日大婚!”

消息一經傳出,立即轟動全境。

“大公子?重越!?”

“正是他!”

……

“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,這、這沒道理啊!”

重越大公子,整個岐山境那可是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

金靈半神體,天人之姿,謫仙其人。

掛名重府,卻是古教嫡系弟子。

五年前,十五歲的重越便在便被接回祖地歷練,歸來後連仆從都是古教派來的高人,修為一騎絕塵,叫人望塵莫及。

年紀輕輕,前途廣闊,誰成親都不可能是他!

“人背後一脈送他到俗世錘煉的,這重府倒好,趕著把自己那不爭氣的女兒嫁給他,簡直太能鉆營!”

“其實,重姍不算不爭氣吧。”

“誰還能有她爭氣?重姍資質不過下乘,長得還算楚楚動人,但刁蠻任性。年歲和大公子相仿,心性和修為隔了十萬八千裏,可大公子為了娶她,簡直不顧一切了!”

“今日發喜帖昭告四方,今日成婚,婚禮一成,名分一定,小小岐山境東城重府就徹底纏上重越,不費吹灰之力一步登天。”

“咱們培養子弟力爭上游,都趕不上人家嫁女兒這一招啊!”

岐山境內各大家族族老看了那喜帖,恨不得噴出一口老血。

“你說這大公子,回了古教‘隕神谷’,上乘天賦甚至頂級天賦的女修要什麽沒有,怎麽就看上……唉!”

“早知道他這麽早開竅,不介意門第高低和天賦有無,我當初就該支持閨女追求心上人……”

話是這麽說,但稍微有點自知之明的都不會趕著上去自取其辱。

尋常天之驕子們為求長生,與人爭,與天鬥,境遇精彩紛呈,未來版圖之廣袤無法想象,大多成婚很晚或者幹脆獨行到底。而那不負責任的,露水情緣數不勝數,臻至巔峰也沒個正兒八經的道侶約束自身。

重越便是註定風光無限的那類人。

這等存在怎會在起步階段就給自己定下終生大事?

就算他想娶,他背後一脈想必也不會同意吧!

什麽都不管不顧,可不就是瘋了嗎!

街頭,一群黑衣打扮的境外之人擡著幾口大箱子,跟隨一位身形瘦小的黑袍者,鬼魅般飄過大街。

凜風刮過領頭那少年漆黑的兜帽,形狀姣好的嘴唇殷紅嗜血若隱若現,下巴微揚,白皙秀頎,其容貌竟是比岐山境第一美人還要好看得多。可若是東城城主等人看到他胸前衣襟上的繁覆繡紋,定會嚇得魂不附體。

隕神谷,終是來人了。

城主府中張燈結彩,格外熱鬧。重越居住的院子位於城主府風水最佳之處,房間大門緊閉,下人們焦灼地等候在外,以大公子的病情,讓他自行更衣合適嗎。

房間裏彌漫著一股藥味,重越身穿暗紅裏衣,扶膝坐在雕花木椅上,時辰快到了,他這才把碗裏的湯藥倒進花盆裏,走向掛著喜袍的架子。

臥床兩個月神志不清,期間形同癡傻智障,疑似暫時好不了,對他有些年養育之恩的城主夫婦認為這是天賜良機,決定將親生女兒許配給他,徹底成為一家人。

這碗藥若是喝下去,估計接下去幾個晚上他都別想下床了。

來日方長。說出去可能沒人信,他這輩子就只想龜縮在一方小城,過安穩日子。

此時的重越不只傷勢已經痊愈,修為穩固,魂力更是觸及第五境壁壘,可以做到魂力外放。

所謂魂力外放,是指不依靠耳目,就能感知到附近的風吹草動。

饒是如此,在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前,他暫時也沒有提前出去見客的打算——賓客太多,誰知道混進來什麽強者。

風光一世不知何為畏懼,慘死一次回到青年時,倒成了只驚弦之鳥。

他不是瘋了,而是怕了。

他要怎樣才能和隕神谷劃清界限?

他背後一脈並不是他真正的血親,他的血親早就死絕了,而他認賊作父,被利用至死。在他靈體大圓滿之際,那位他喊了上千年爹的至聖藥尊,抽光了他體內金靈,活活煉死了他。

臨死前錐心的場景,至今還歷歷在目。

那時,他與人巔峰一戰結束,至聖藥尊竟親身前來探望,開門見山便是一句:“聽說你戰敗了。”

重越有點羞愧:“讓您擔心了,只是小傷,不礙事。”

藥尊按了下他的肩,示意他不必起身,溫聲道:“這可不是小事,若是敵人再狠一些,戰敗和戰死無甚區別。況且你自出世以來未嘗敗績,我擔心你這一敗會挫了銳氣,一蹶不振,畢竟過剛易折。”

無論怎麽回想,這些話似乎也沒有任何問題,只有“過剛易折”四個字,聽過就像被針刺了下心口,不痛不癢,就是不那麽舒服,但又遠不值得去較真。

重越道:“您真是擔心過頭了,我怎會……”

藥尊輕笑出聲,擡指挑起他的下巴,道:“重越,一直以來,承歡我膝下還挺習慣的吧,看你也很樂意當我兒子。”

兩根手指擒住下顎竟是讓他無法動彈,可怖魂壓當頭砸下,差點把他脖子壓斷。

那人笑盈盈的,用最柔和的語調,說著最誅心的話:“但你這桿槍,我不想要活的了。”

話總是點到即止,做法兇殘到嘆為觀止,極盡自然,就好像扔進滾燙的藥鼎中煉化的就只是一株藥,而不是活生生的自己人。

重越莫名想到很久以前,他心疼老爹親自栽種藥材太操勞,每次歸來都會帶許多珍稀藥材,但樣貌年輕、年歲不知凡幾的“老爹”固執地埋首於藥圃,聽他嘮叨多了,便笑著回道:

“種藥自然種藥的妙處,若它太直,可以適當彎曲;太繁茂,便要修剪枝葉;給靈果套上模具,就能讓它長成想要的形狀……高階藥苗靈性很高,多和它接觸,有益於我煉藥啊。”

重越被丟進藥鼎,神火焚身,生不如死的時候,才幡然醒悟。

他所以為的人並不是他以為的模樣。

他站在族人一方所做的自以為正確的殺戮可能全都是錯的!

他的身世、他的為人、他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是虛的、假的!

他所追求的戰無不勝,傾盡全力不給親族蒙羞,以至舉世吹捧的生平就像個笑話!

就連他最得意的金靈神體,竟是他滅頂之災的源頭……

好像他整個人,從出生起就身陷囹圄,註定了會以慘死收場。

重越自認為謀略城府無一不缺,卻被蒙蔽千年,慈父端得毫無破綻,可見他那點城府拍馬不及。

成就金靈神體突破至尊也被對方輕易碾成肉泥,就算中途他醒悟過來想要抗爭,也完全不是對手。

論人緣,他的確還行,但跟至聖藥尊相比……

算了。

多少人和勢力都被蒙蔽,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,他不是第一個,也不是最後一個。

修煉本是逆天之舉,不達神境,唯死而已。

友人曾說:苦難也是機緣的一種,世上所有要不了性命的苦難,都是以另一種方式磨煉人的意志,讓人變得更強。

在死之前,重越一直以為,這世上,能摧毀他意志的苦難,並不存在。

岐山盛會,五城戰如火如荼地展開,年僅二十歲的重越在貴賓觀戰席上閉目養神。

有個公鴨嗓在耳旁不停地催促:“此地太過喧嘩,低層次的小城小戰對您毫無用處,上場的阿貓阿狗都不過花拳繡腿,您何必耽誤自己寶貴的修煉時間嘩眾取寵,給東城城主這等小人物撐門面呢!”

重越霍然睜開雙眼,被神火煉化成金色液體的餘韻持續折磨著他,尖銳的劇痛從心臟處襲遍全身,脆弱的體魄和神魂難以為繼,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,呼吸急促,臉色煞白如紙,驚悚地看向周圍。

底下呼聲極高,都是在為臺上參戰雙方吶喊助威。

對方暫時沒發現他的異常,道:“回去吧,如今您距離第四境只剩一步之遙,只要渡過地劫就是宗師,就可以風風光光回隕神谷去。您的直系長輩和族人都還等著您呢……”

重越冷汗如瀑,尚且不知自己如何從藥尊藥鼎中逃出生天,如何完好無損地坐在這個地方,循聲望去,頓時心驚肉跳:“隕神谷之人!”

瞬息靈力運轉!五指如鉤直入對方胸膛,可他傾力一擊並未洞穿對方,自己卻一頭栽倒在地,帶翻案上茶盞玉杯。

游恒莫名中了一招,還沒來得及惱,大驚:“大公子!您怎麽樣了?”

“大公子方才所食之物,是你們特別為我倆老頭子準備的,重豐城主是不是該解釋一下,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?”

大公子?多麽久遠的稱呼。

那時候他還在小城中靜心修煉,身邊兩個隕神谷派來的仆從,他還沒真正回歸隕神谷,還沒認祖歸宗。

如果真回到那時候,該有多好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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